三戏老婆

  

    李文古在三戏贪官李三爷后,名声更加出众,都说李文古"软硬不吃"、"刚正不阿",在乡民中威望更高了。但被气的贪官李三爷,却不是这么想,他是非常不乐,说李文古是"不识抬举"`"六亲不认",是"十足的玩世狂徒"还认为"非报复他不可"。因此,放出诽谤之言,说什么"李文古,是穷无聊赖,专出鬼花招戏弄人家;有什么真本事?而立之年,连老婆都娶不到,讲什么'清高'?!"


    李三爷放出的"冷风",不但吹到了李文古的耳里,他的叔父母也早听到了。为此,李二叔与老婆"枕上定计",要设法让李文古娶回老婆来。二叔说:"老货,我们若不是文古贤侄,也不会有今日;而今文古年届三十,尚无妻室,我们做叔父母的,也理应关心他才是。"叔姆不假思索地接口道:"我早就想到了这一层,想找一个姑娘给文古,好好报答贤侄的一片孝心。"二叔听罢忙问:"那你想怎么办?有没有合适的人家?"叔姆道:"远在天边,近在眼前。"二叔问:"是谁?"叔姆道:"上次来我家吃满月酒的那个姓郑的姑娘,你觉得怎么样?"二叔道:"若是那个妹子,总的还不错,四肢健全,五官端正,相貌还算端庄,言行也算纯朴,正所谓'人缝里过得去',若是文古无甚意见,我看可以给他俩人牵线,也算尽了我们长辈的一番心意。"二婶听罢,甜甜一笑,道:"老货,就算我们想到一处去了。"不久,经过二叔夫妻牵线,文古与那郑氏姑娘"照了个面"。文古经过再三了解,又得到对方父母的同意,婚事也就定着了。之后不久,"李文古讨老婆"的各项事,便都由其叔父母办妥了。


    这郑氏姑娘,芳龄十九,进了李家后,在各方面都能得文古欢心,就是有两点,总是不融洽:一是文古看淡了时局,放弃仕途,玩世不恭;而她呢,总希望文古考秀才,争个仕进出身。二是文古在性格上是有名的"狂士",放浪不羁,对一切都觉得'无所谓',天塌下来当'笠麻',而郑氏却过于矜持,平时难得听她说两句话,由于上述原因,李文古也觉得"有话无人讲,有气无处出"。为此,也想借"气"求"乐",戏一戏自已的老婆。

  


    "就考个秀才给你看看"


   李文古知道自已老婆的脾气,从来也不跟她呕气斗嘴;他老婆也由于性格所限,再怎么的也不跟老公吵架。这阴不阴、阳不阳的日子,过得总不是那么的舒服。有一天傍晚,李文古从私垫放学回来,已经过晚了,见屋里亮着灯,他不急着敲门,在门缝里往里看,见老婆已煮好了饭菜,坐在八仙桌的长条凳上呆想,不久,就哼着客家童谣道:"月光光,秀才娘,骑白马,过莲塘,莲塘背,有学堂。学堂有个教书匠,系个傻瓜我夫郎。秀才不考愿教书,使我难做秀才娘……"文古听到此处,心里明白,原来如此。便急急敲门。进来之后,便欢喜地对老婆说:"娘子,有酒么?"老婆一听,心中疑惑:"怪哉?他平日里从不叫我打酒,怎么今日却问我有酒么?!"便低声问道:"你也想吃酒!"文古道:"对,明天县里考试,我要赴考,吃点酒,文思敏捷。"郑氏一听,心里愕然:"这是真的?"文古道:"你不是早就想当'秀才娘'么?我就考个秀才给你看看!"这一夜,夫妻俩算是讲了几句话。但李文古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,就连贴心人老婆也猜不出来。
   

    第二天,李文古果真就去县里赴考。过了几天,张榜公布,李文古果真考中秀才。消息传来,全村人,尤其是李文古的老婆郑氏,笑逐颜开。大家一见她,就称起"秀才娘"来了。这郑氏真是梦中都偷笑。可是,过了三天,当李文古回到村里时,却说他的"秀才"被"革"了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


    后来,人们才逐渐了解:原来,李文古果真已考上了秀才,也上了榜。但由于他不想出仕当官,是他自已故意戏弄考官,而把秀才"革"了的,事情是这样的;在考试过程中,李文古突然放声大笑,弄得监考官都慌了一团,忙问其故。李文古道:"我偶然想到相书上说的'人中'(鼻孔门下的沟)"一寸,人登百寿。我想,那张果老二万八千岁,那他的'人中'不要长得象猪八戒一样么?因此,越想越好笑。他这么一讲一比划,满场考生都禁不住哄堂大笑,连监考官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了。这本是范规的事,又正因为监考官也笑了,他不敢上报,李文古自谋被"逐"落榜的目的没达到,反而考中,且名列前茅。这可怎么办?


    李文古当了三日的秀才,自然他老婆也当了三日的"秀才娘"了,但文古总是不甘心当秀才,一定要设法"革"掉。他眉头一皱,又有了心计。三天后,照例在学宫前举行新秀才"游伴"聚会,由学台主持"伴水之游"。李文古却故意将自已的鼻子用墨汁涂得乌黑。进场之后,学台见他这般模样,觉得奇怪,便问他为什么把鼻子涂乌了?文古高声答道:"语云,有文字事者,必有乌鼻(偕备)!"大家一看一听,又是哄然大笑。学台认为他故意捣乱,因此,又把他的秀才"革"(开除)了。后来,人们称他的妻子是"三日秀才娘"。她真是气极了。


 


"同老婆猜拳"


   李文古的老婆,自此一气之后,心情更加不好,性格也就更加沉寂了。平时难得听她讲一句话,就是李文古问她,她也只是吱吱唔唔,以点头或摇头以定是非。时有"好事者",对文古道:"文古兄,明天你办桌酒席,请你老婆一起吃,你若能在酒席上与你老婆讲几句话,这酒席的钱由我出。"文古想了想,道:"别开玩笑!"朋友道:"说话算数!"说罢就先拿出两块花边(银元)给文古道:"不信,这钱你先拿去办酒席,若你赢了就送给你,若输了,就作借给你用吧!"文古说:"好,一言为定。明天,你可先躲到我家龙神背偷听。"
 

    第二天,李文古一早就上丙村圩打酒买肉,回来办席。午饭时,摆了满桌佳肴,夫妻两面对面各坐一张凳。吃饭前,李文古早故意穿了一件宽袖长衫,每次挟菜时,都故意让袖子拖在菜碗上,弄得尽是油渍,他老婆先是用眼盯顾他,但文古当作没看到,照样如此;他老婆实在忍不住了,忙喊道:"衫呀,衫呀!"客家话"衫"与"三"同音,李文古马上应声道"四呀,四呀!"她老婆一听好气又好笑,忙"唔"了几声,这"唔"与"五"又是偕音;文古忙大声道:"六呀,六呀!"引得他老婆啼笑皆非。李文古忙大声对老婆道:"莫再五呀六呀了,你尽管挟好菜吃吧!"
 

    那打赌的人,早在龙神壁背听得一清二楚,"咳,李文古真是了不起,不但能和老婆讲话,还猜起拳来哩!这一回我认输了。"便不声不响地溜了。


  

 "祭妻文"


    李文古与老婆的性格,的确差别特殊。因此,经常产生矛盾。但由于文古这个"乐天派"味道,"天塌不来当笠麻",不管什么事,也会不了了之。但他老婆郑氏,却不是这般想法,虽然纵有满腹牢骚,在老公面前都是有火发不出,但日长月久,郁结在心,也的确难受,久之便产生了忧郁症,似精又似傻,说傻又不呆。她越想越气不过,便想了个"计",想试试看丈夫怎么办?
 

    有一天,李文古很晚才从学堂里回家,心相,迟时该有饭吃了。但到了家门口一看,却见"铁将军"把门,心里愕然;忙开锁开门,一看厅里空空的;一喊,没人应;到各房和厨下一找,没见人影。"她,到哪里去了?!"心里一时不免慌乱。但仔细一想:可能"出外头"(大便)去了吧?步入厨房再看,只见冷锅死灶,没点烟火,"咳,莫非过坑做细出事了?"他故不了许久,丢下课本,锁了大门,打着竹精火把就赶忙到山坑里去,可是,山坑里一片凄寂,鸟雀无声;回到家里,门还是锁着;进得屋来,还是不见人影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李文古这时已疲惫不堪,饭也没吃,身也没洗,躺在床上,又累又饿,不知不觉就睡着了。第二天醒来,日头已晒到门楼。好在今天是假日,不用上学。他冥思苦想,不得其解。足足等了一整天,老婆还是没回来。
 

    第二天,正想到她娘家去问问,忽听得门口人声沸扬。出来一看,正是老婆娘家的人,叔伯婶嫂一大帮。文古请他们进来,忙问他们是什么事?娘家人说:"听说我们的姑娘失踪好几天了,你怎么不告诉我们?!"文古一听此言,心里倒开了"窍":"他们怎会比我着急?我还没弄清头绪,他们怎么硬断是'失踪'了?定有古怪。"于是,放落了气,慢吞吞地对他们道:"你们的姑娘没事,过几天她自然会回来!"他们说:"你说没事,那你带她出来让我们见见。"文古道:"若要我带,就不是这家的主人罗!"娘家人死缠硬赖,一定要李文古交出郑氏来。文古道:"你们究竟要我怎么做?"此时,有个叔公头出来道:"我们家姑娘进你李家门这么多年了,你对她到底怎个看法,你给我们说说!"
李文古听罢此言,心中有了主意,忙道:"那好吧!我写给你们带回去!"于是,立即回到书房,磨墨提笔,一挥而就,交给了娘家的叔公头,自已回房去了。
 

    那叔公头展开一看,马上脸色转青,青而又红,不敢说话。众人一看忙问:"他究竟写的是什么?念给我们听听!"拗不过众人之意,叔公头只好照字念经:"李文古拙妻敬撰祭文:我妻今年二十九,相貌生得真正丑。养猪养成猫,畜猪畜成鼠。梳头唔用梳,用扭。切菜唔用刀,用白米煮乌饭,糯米蒸酸酒。成婚十年来,依旧我俩口。呜呼哀哉,冤家脱手!"娘家众人一听,也似乎句句在理,本想再说什么的也说不出口了。大家讨个没趣,只好扫兴而归。第二天,娘家人就送着郑氏回到李家,还当着文古的面教训了她一顿。自此之后,郑氏的确改变了许多,直至七十三岁,儿孙满堂时才病逝。




(门外人评)李文古三戏老婆,都是出于万不得已。第一次是违心故弄玄虚,以显示自已不是真的没本事,而是确实无意仕进。第二次是借"打赌"之机,真想与老婆讲几句话,那怕是玩笑也好。第三次是分析出老婆有意刁难自已,乘此机会教训她一番。结果都得如愿。可见李文古每凡欲戏他人,都经过认真考虑后果,达到有理、有利、有节。这也就是他机敏过人之处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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